略論老撾《休沙瓦》中的輪回觀念

【摘 要】《休沙瓦》是一部在老撾流傳十分廣泛的寓言故事集，“輪回轉(zhuǎn)世”是作品宣揚的主要宗教觀念。文章對輪回觀念產(chǎn)生的根源及其在《休沙瓦》中的表現(xiàn) 形式等進行了探討。在此基礎(chǔ)上，文章分析認為，《休沙瓦》中的輪回觀念既深受佛教文化的浸染，同時又不排除其受婆羅門教及當?shù)卦�有宗教信仰的影響�?
【關(guān) 鍵詞】老撾 《休沙瓦》 輪回觀念

        一、《休沙瓦》一書的梗概
        《休沙瓦》是老撾瀾滄王朝鼎盛 時期的一部寓言故事集，成書于南傳上座部佛教繁榮的17 世紀，最初刻寫在貝葉上，共10卷（捆），每卷21 頁（張），以經(jīng)書文字［注1］寫成。全書由 28 個主故事和14 個子故事組成。該書在老撾流傳十分廣泛，其最大的魅力在于書中100 多條富有哲理、瑯瑯上口的諺語及其饒有趣味的寓言故事。作品 以主人公休沙瓦向國王和大臣們講述故事為主線，以包孕的形式展開，以比附的手法向人們講述作者奉為正統(tǒng)的道德操守、為人處世的哲學以及統(tǒng)治者應(yīng)遵循的治國方略。
        老撾是 一個深受佛教文化浸染的國度，佛教信仰深入人心。由佛教高僧于佛教鼎盛時期創(chuàng)作完成的《休沙瓦》，充斥著濃重的佛教理念，這是必然的同時也是不可避免的。 作為佛教的核心理念的輪回觀念，在《休沙瓦》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(xiàn)。
        二、輪回觀念在《休沙瓦》一書中的體現(xiàn)
        作 為一部故事集，《休沙瓦》中的輪回轉(zhuǎn)世觀念并非在每則故事中都有所折射，作品也沒有為了宣揚這一觀念而刻意去找故事來附會。輪回觀念在作品中的體現(xiàn)是自然而然地展露出來的。
        1．在故事敘述中 反映
        通過敘述故事來表現(xiàn)輪回觀念的情況在《休沙瓦》中十分常見。例如第4 則故事《業(yè)報》中，休沙瓦的岳父向家人講了一個“命 中注定”的故事：一個高僧被一頭小母牛用牛角給頂死了。在前世時，這個高僧是一個大財主的兒子，他每天尋花問柳、玩弄女性。有一次，他找來一名妓女陪他玩 了很多天，并約定給她1000 金幣。過后財主之子卻不想付錢，于是拿長矛把妓女給捅死了。妓女死后轉(zhuǎn)生為小母牛，為了報仇，它把高僧撞死了。這里，船主 想講的是自己要去給國王守更（去了必死無疑）是命中注定的，反映了他的宿命論觀點。同時，他也認為人存在前世、今世和來世，并且這三世是輪回流轉(zhuǎn)的。在這 個故事里，我們清楚地體察到了靈魂轉(zhuǎn)世觀念的存在。像這樣以故事里人物角色的轉(zhuǎn)生直接反映輪回觀念的作品中還有不少，如第16、19、21 和第25則故 事等。
輪回觀念一般分為“三世輪回”和“六道輪回”之說。“三世輪回”即前世、現(xiàn)世、來世的流轉(zhuǎn)更替，“六道輪回”即在地獄、餓鬼、畜生、人、 天、阿修羅中的生死相繼。在作品的上述故事里，有的突出“今生”和“前世”，有的側(cè)重人、畜生和餓鬼。但無論如何，它們都讓我們強烈地感受到了輪回觀念的 存在。需要指出的是，在這些故事中，雖然都明確記述了人物角色的轉(zhuǎn)生，但其目的并不在于闡明或弘揚輪回思想而在于說明其他道理。輪回思想是在故事敘述中自 然地表露出來的。
        2．仿照《佛本生故事》反映
        《佛本生故事》又譯《本生經(jīng)》，是講述佛陀釋迦牟尼前 生的故事，共收有547 個故事，每個故事都由今生故事、前生故事、偈頌、注釋、對應(yīng)五個部分組成。《佛本生故事》旗幟鮮明地宣揚輪回思想，這一點僅從篇 名本身就可看出來。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寓言故事集之一，《佛本生故事》在信奉佛教的國家廣為流傳，其中的寓言故事及其創(chuàng)作手法為許多民族文學所接納和借 鑒，世界上有許多文學作品都曾受到過《佛本生故事》的影響，《休沙瓦》便是其中之一。在反映輪回觀念方面，《休沙瓦》有效仿《佛本生故事》之處。
        以 第18 則故事《財主科薩卡》為例，故事開頭便講老財主的前生。說他前世時是個窮男子，帶著妻兒沿路乞討，覺得自己的嬰孩是個負擔，便將其遺棄在路上。后 來妻子問起，窮男子（老財主的前世）才返回將嬰兒抱起一起前行。之后他們來到御廚家，得到賞飯，窮男子因吃得太快終被噎死。死后變成狗，由于幫主人去叫辟 支菩薩來家里用膳而積德，死后得以升天變成狗神。狗神死后投胎到一個妓女肚中，生下來后被妓女丟在路上。在老財主的前世，我們看到了“窮人→狗→狗神→妓 女之子”這樣的輪回過程。緊接著，故事開始講述老財主的今生。他在妻子將要分娩時去占卜，占卜師告訴他誰在今晚拂曉時分出生將是個福大命貴之人。他匆匆趕 回家等待妻子生產(chǎn)，但他妻子當天并沒有生下孩子來。老財主于是命女仆去尋找占卜師說的吉時出生的嬰兒，并把嬰兒買回來撫養(yǎng)。七天之后，老財主的兒子才呱呱 落地。由于擔心親生兒子無法繼承自己的財產(chǎn)，老財主幾次三番要置養(yǎng)子科薩卡于死地，但科薩卡總能幸免于難。老財主害人終害己，他設(shè)計讓制陶匠把科薩卡丟入 陶爐燒死，制陶匠卻誤把老財主的親兒子給燒死了，而他的養(yǎng)子科薩卡最終繼承了老財主的職位和財產(chǎn)。講完老財主的今生，作品又以休沙瓦向眾臣、百姓說教的形 式點明故事里前生和今生中人物的對應(yīng)關(guān)系，說老財主便是那將嬰孩丟在路上后又撿回的窮男子，老財主的養(yǎng)子科薩卡便是那遭丟棄又被撿回的嬰孩，老財主的妻子 在前世也做他（窮男子）的妻子。老財主的親兒子前世則是一只青蛙，制陶匠前世是個捕蛙為食的老人，他在殺青蛙時沒有殺死便將青蛙丟入火爐中燒死，所以老財 主的親兒子被丟入陶爐中燒死。
   這則故事不僅充滿了濃烈的“輪回”氛圍，而且其輪回觀念的體現(xiàn)，也與《佛本生故事》如出一轍，既有今生故事、前生故事，又有對應(yīng)部分，只是少了偈頌 和注釋部分。這樣，故事的說教色彩變淡而故事的趣味性更加突出。鑒于《佛本生故事》早已在老撾廣為流傳，而《休沙瓦》的創(chuàng)作又正處于老撾佛教的鼎盛時期， 我們有理由認為《休沙瓦》在反映輪回觀念方面（乃至其他方面）必定借鑒了《佛本生故事》的藝術(shù)表現(xiàn)手法。類似的情況我們還可以舉第21、23、24、25 和第 26 則故事作為例證。第21 則故事《天之擎地之柱》不僅有今生故事、前生故事和對應(yīng)部分，還增加了“注釋”和“偈頌”部分。只是“注釋”放在“偈頌” 之前，且不是解釋“偈頌”中的詞義，這一點和《佛本生故事》略有不同。
        3．以說教方式反映
        文學作品 不是宗教經(jīng)典，它不可能像經(jīng)籍那樣進行赤裸裸的宣傳勸說。但“宗教滲透進文學作品的各個方面，在內(nèi)容方面表現(xiàn)得尤其明顯”，作品中主人公的言行往往體現(xiàn)出 某種宗教思想或宗教傾向。在《休沙瓦》中，輪回觀念有時是通過說教的方式反映出來的。例如在第2 則故事《大象》中，休沙瓦的父親臨終前教誨兩個兒子說： “所謂惡之道，有三：①人不叫勿應(yīng)，人不求勿幫，要想幫也要考慮清楚，該幫才去幫；②長輩和僧侶長老教導我們，不要東爭西吵，這樣不好；③勿貶低他人抬高 自己，人在輪回流轉(zhuǎn)中，時有時無時而得而復失。”這里，休沙瓦的父親在說教過程中提出了人有“生死輪回”的思想觀念。第4 則故事《業(yè)報》的開端在反映輪 回觀念時則尤如經(jīng)文一般：休沙瓦的岳父在向家人告別時說，“..，人生死輪回無定數(shù)，唯有涅槃才是定數(shù)，各種孽報就像牛車的輪軸那樣輪回轉(zhuǎn)動。”第 15 則故事《金匠》的結(jié)尾處，休沙瓦告訴占巴納空國王：“即便是大象之王也要曲膝走路，即便是因陀羅也要轉(zhuǎn)世到人間。”在上述這些故事里，輪回觀念都是 通過說教的形式反映出來的，這種現(xiàn)象在《休沙瓦》中還可找出幾例，這里不再一一列舉。
        三、輪回觀念就其本質(zhì)而言就是人對于死亡 的態(tài)度問題，而死亡問題進入文學作品中幾乎是不可避免的。
我們知道，輪回觀念經(jīng)歷了從“死亡→靈魂存在→靈魂遷移→靈魂輪回流轉(zhuǎn)”的演進歷程。 遠古人在對死亡問題進行思辨的基礎(chǔ)上，得出靈魂存在和靈魂不朽的結(jié)論，并進一步推斷靈魂是可以轉(zhuǎn)生的。可見，輪回觀念的產(chǎn)生，歸根到底，是人類對于死亡的 思考。由此可以說，《休沙瓦》作品中的死亡問題最終是以輪回觀念的形式表現(xiàn)出來的。
        輪回觀念是佛教的基本教義，是佛教的核心思 想。僅從《休沙瓦》借鑒《佛本生故事》反映輪回觀念這點上看，我們便有理由認定作品中的輪回觀念包含有佛教的因素。也就是說，《休沙瓦》中的輪回觀念可能 就是佛教的輪回觀。此外，作品在反映輪回觀念時提到了天、人、畜生、餓鬼、地獄這五個輪回之“道”，這是佛教“六道輪回”所特有的。
        既 然“關(guān)于靈魂未來的幸福或痛苦的概念，在原始社會中極為流行”，那么，源于遠古人靈魂觀的輪回觀念也絕非印度所特有，它在全世界相當普遍。因此，在佛教傳 入之前，不排除老撾存在本土的輪回觀。我們知道，“佛教在創(chuàng)立其輪回說時吸收了婆羅門的因果報應(yīng)觀念，吸收了婆羅門教的‘業(yè)’的理論”，它是在繼承婆羅門 教輪回觀的基礎(chǔ)上發(fā)展而來的，而早在真臘時期，婆羅門教已在老 撾地區(qū)流傳，輪回觀念作為婆羅門教的重要思想肯定也已在老撾流傳。這樣看來，《休沙瓦》中的輪回觀念不排除曾受到過婆羅門教或本土信仰的影響。
〖注 釋〗
1 一種用于抄刻經(jīng)籍、通行于老撾寺廟的特殊文字，據(jù)說來自孟文和緬文，與老撾文有很大差別。
參考文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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